《詩經(jīng)》解讀第35篇

《國風·鄘風·君子偕老》

君子偕老，副笄六珈。委委佗佗，如山如河，象服是宜。子之不淑，云如之何？

玼兮玼兮，其之翟也。鬒發(fā)如云，不屑髢也；玉之瑱也，象之揥也，揚且之皙也。胡然而天也？胡然而帝也？

瑳兮瑳兮，其之展也。蒙彼縐絺，是紲袢也。子之清揚，揚且之顏也。展如之人兮，邦之媛也！

詞句注釋

鄘（yōng）：中國周代諸侯國名，在今河南省汲縣北。

君子：指衛(wèi)宣公。偕老：夫妻相親相愛、白頭到老。

副：婦人的一種首飾。笄（jī）：簪。六珈（ji?。后秋?，用玉做成，垂珠有六顆。

委（wēi）委佗（ tuó）佗，如山如河：一說舉止雍容華貴、落落大方，像山一樣穩(wěn)重、似河一樣深沉。一說體態(tài)輕盈、步履裊娜，如山一般蜿蜒，同河一般曲折。佗，一說同“蛇”，又說同“迤”。

象服：是鑲有珠寶繪有花紋的禮服。宜：合身。

玼（cǐ）：花紋絢爛。

翟（dí）：繡著翟鳥彩羽的象服翟衣。

鬒（zhěn）：黑發(fā)。

髢（dí）：假發(fā)。

瑱（tiàn）：冠冕上垂在兩耳旁的玉。象：象牙。

揥（tì）：剃發(fā)針，發(fā)釵一類的首飾。一說可用于搔頭。

瑳（cuō）：玉色鮮明潔白。

展：古代后妃或命婦的一種禮服，或曰古代夏天穿的一種紗衣。

縐（zhòu）：絲織物類名，質(zhì)地較薄，表面呈縐縮現(xiàn)象。 絺（chī）：細葛布。

紲（xiè）袢（fán）：夏天穿的褻衣、內(nèi)衣，白色。

同是美人，她和那個顛覆三國的息媯又是何其相似，都是明媚灼人的桃花，都被別人諷刺唾罵。“看花滿眼淚，不共楚王言”人們在對桃花前赴后繼的同時又設(shè)定條條框框去諷刺它，約束它。殊不知，禍國殃民的從不是桃花，而是丑陋的人心。

這首詩背景是諷刺衛(wèi)宣公夫人宣姜之外在美而德行實丑之態(tài)的詩歌。《毛詩序》云：“《君子偕老》，刺衛(wèi)夫人也。夫人淫亂，失事君子之道，故陳人君之德，服飾之盛，宜與君子偕老也?！笨资柙疲骸懊詾橛煞蛉耸戮又?，故陳別有小君內(nèi)有貞順之德，外有服飾之盛，德稱其服宜與君子偕老者，刺今夫人有淫泆之行，不能與君子偕老。

連對一個女人的欲望都可被人心掩護的如此坦蕩，仿佛天生是為了維持天地正義。而漂亮的女人被三人瘋搶就說此女德行有虧，到頭來女人美麗就是罪?？上?，莊姜誰見得她們心底的悲哀？

那年的風還很輕柔，吹過珠簾，拂過青絲。閨房里的蘭草泛著幽幽的香，芊芊玉手中的繡花針跳躍在絲帛上，一下指尖滲出點點血珠在新繡的桃花上嫣然成了一點花蕊。白茶清歡無別事，她非此富貴人間詩。

有人來說親了，夫君定為衛(wèi)宣公之子公子伋。繡花的她聽到這個消息有驚訝亦有期待。公子伋他該是個什么樣的人呢？玉冠豎起青絲，鬢若刀裁眉目如峰。他的模樣被她在腦海中刻畫了千萬遍。

她的夫君一定是此世間最優(yōu)秀最有男子氣概的男兒。公子如玉，如切如磋如琢如磨。她的母親告訴她，到了夫家一定要對夫君好，要謹遵婦道，早晚請安，侍奉公婆。她一一答“是”。那是她將要執(zhí)手一生的夫君。她在心里發(fā)誓“結(jié)發(fā)為夫妻，恩愛兩不疑。我定要與他暮雪白頭老”

團團圓圓，一幅繡花團扇遮住半張顛倒眾生的容顏，步履輕盈衣帶隨風，頭上金步搖隨著腳步的前行一下下晃動，華貴禮服高貴典雅，恍若神仙妃子。

他就要嫁給他了，那個鬢若刀裁，眉目如畫的他?？墒鞘朗绿煲鈪s怎是她一個小女子所能猜透的？盡管她貌若天仙。

她的蓋頭被緩緩掀開，怎么會這樣？怎么可以這樣？他年輕的夫君怎么會成為眼前這個一臉猥瑣年過半百的老頭？這一眼宣姜望斷了天涯，望的如此冗長，如此無望。

她多么想這是上天開的玩笑，可這一眼她的心內(nèi)已是無法言說的凄慘，心內(nèi)期待孕育了一路的桃花剎那間枯萎了，連枝干都老死了。

她心內(nèi)桃花驟然死在了最美麗濃烈的時候。她若要有辦法也如李香君一樣，用轟烈一死來祭奠自己的夫君，自己的愛情，讓后人以血為引，也為自己的愛情譜一曲桃花扇?？伤B李香君那樣一死的機會都沒有，她連李香君那樣明明白白了解事情經(jīng)過的幸運都沒有。

她被調(diào)包了，被自己的公公衛(wèi)宣公調(diào)包了。這是多大的荒唐，自己的公公看到了兒媳的美麗姿色，便乘兒子（急子）出使鄭國把原本給兒子娶的媳婦占為己有，成了自己的夫人。

這場她原本期待的婚禮生生扭斷了自己的愛情。那句她曾暗暗發(fā)誓的與君白頭成了諷刺自己的笑話，她身旁的衛(wèi)宣公已經(jīng)白頭又何須再與自己一起等白頭。一個是如花少女一個是半百老人。就這樣走進了歷史。

一個女子面對命運總是無力的，男尊女卑的社會已經(jīng)如長針生生定住了她的七寸，她無力，只能屈服。后來她生下了公子壽，和公子朔。然而生下兒子的她更是感受到了命運帶來的捉弄。

公子朔欲奪太子之位，便誣告太子伋陰謀不軌。宣公想廢黜太子伋，立公子壽為太子，于是派太子伋出使齊國，派人冒充盜賊在半路殺了他。自己的兒子和自己現(xiàn)任丈夫要追殺自己曾經(jīng)的丈夫，換作任何一人，這種事始終是太荒唐。而追究這事的根源卻是她長得太美太勾魂。

一邊是自己的丈夫和兒子，一邊是自己曾經(jīng)日思夜想的如玉兒郎，她的良心情感都倍受煎熬，可她除了讓公子壽秘密通風報信外別無他法。她身在深宮，畫地為牢?？墒莵硡s拒絕了公子壽的建議。母親的叮囑，哥哥的被動，公子壽無路可走。只好在太子伋船上請他飲酒，他想代替太子伋受死。

他持白旄到了衛(wèi)國邊境莘地。盜賊見到白旄以為他就是太子伋，于是殺了公子壽。太子伋酒醒了，看到一旁弟弟的尸體，大哭：“所當殺乃我也?！北I賊又殺了太子伋。當死神來臨時誰都無路可躲。

宣公兩個兒子都死了，只好立公子朔為太子。次年（前700年），宣公薨逝，太子朔即位為衛(wèi)惠公。衛(wèi)惠公即位后，地位非常不穩(wěn)固。太子伋和公子壽各有黨羽，他們時刻想為兩位公子報仇，于是不久發(fā)動政變，趕走了衛(wèi)惠公，立公子伋之弟黔牟為衛(wèi)國國君。

后來衛(wèi)惠公從齊國搬兵，齊軍攻下衛(wèi)國，趕走衛(wèi)君黔牟，殺掉了叛亂的右公子職和左公子泄，衛(wèi)惠公再次上臺。但是衛(wèi)國國內(nèi)兩公子的黨羽勢力仍然很強。為了安撫衛(wèi)國國人和兩公子的勢力，齊襄公出了一個餿主意，作主把宣姜改嫁公子伋的弟弟公子碩（衛(wèi)昭伯）。

?這個生如桃花的女子又要嫁人了，被自己兒子逼著嫁給自己初心兒郎的弟弟。這個女子生著桃花一樣的姿容卻也如桃花一樣飄零無定。緋紅的嫁衣，烏黑的頭發(fā)，白皙的肌膚，叮當作響的環(huán)佩，步步微妙的步搖，唯一不美的就是已經(jīng)千瘡百孔的內(nèi)心。

這一次的她嫁人了，可再也沒有了第一次的那份期待，她與公子伋隔了山水，山高水長再也望不到急子的音容。

發(fā)誓要和夫君白頭到老，發(fā)髻斜插佩玉的金步搖。步態(tài)款款擺擺雍容自得，如山之安重如河之浩渺，華貴禮服正合她的體貌。可是她的品行如此不端，應該怎樣評價她才好！

鮮艷奪目啊光華映臉頰，禮服上彩繪錦雉耀人眼。她秀發(fā)如云濃黑又稠密，根本用不著假發(fā)來裝點。玉做的耳釘佩在兩耳旁，象牙質(zhì)搔頭戴在髻上簪，面容和膚色白凈又光鮮。莫非她就是天仙降人間，莫非她就是帝女下了凡！

鮮艷奪目啊放射著光芒，她身上穿著宴客的服裝。禮服罩著那薄透的夏裳，不顯山不露水自斂妥當。她眉清目秀且額頭寬廣，面寵豐滿容顏多么漂亮。這是多誠實可愛的人啊，真是傾城傾國的好姑娘！

人們跟在后面這樣諷刺她諷刺她美諷刺她不是忠于一夫，諷刺她無法與人白頭偕老，可是這一切她始終是被擺弄的那一個。

家國興亡身獨存，玉容還受楚王恩。銜冤只合甘先死，何待花間不肯言。這是人們諷刺息夫人的詩《君子偕老》這是人們諷刺宣姜的詩，她們都美的不是人間凡物，她們都因男人的貪欲而零落成泥。她們是人世間最艷麗的桃花，然而桃花無罪，色欲難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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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汐蕪，本文經(jīng)作者授權(quán)發(fā)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