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 杜浩

從2018年跨進2019年的當口，國內(nèi)一些衛(wèi)視推出多場“跨年思想盛宴”，這其中有吳曉波領銜的知識大V“十年之約”大型演講，有羅振宇的“時間的朋友”演講秀，有“更好的明年”經(jīng)濟學家演講大會，有各行業(yè)專家匯集的“留給未來的備忘錄”跨年演講，網(wǎng)絡上播出的則有白巖松的演講“對白”等。這火起來的思想跨年，反映了社會變遷中人們的哪些心態(tài)特點和變化？

在深圳一體育館的大型舞臺上，羅振宇在演講秀中講到時間的無情流逝，“歲月不饒人，你們確實沒有饒過歲月……”并發(fā)問，“我能看到事實嗎？”“我們能感知‘非共識’嗎？”“我的時間夠用嗎？”他向觀眾提出了一個核心概念“小趨勢”：對于有“寒冬”一說的2018年，世界又起變化，既然跟隨大趨勢走而基本不會犯錯的時代已不再，那么，決定一代人個體命運的，是需要每個人去主動發(fā)現(xiàn)“小趨勢”。他舉例明星開餐館、云吸貓、人工智能等，來解釋“小趨勢”的各種可能性。對那些需要焦慮解藥的觀眾，羅振宇說“對未來最大的慷慨，是把一切獻給現(xiàn)在”。說安慰也好，說啟迪也對，羅振宇的“思想跨年”怎么聽著都有點心理按摸的味道。

“思想跨年”演講中，吳曉波從關于“忙”和“?！眱蓚€生活角度切入，讓觀眾產(chǎn)生“焦慮代入感”?！斑@幾年非常忙，讀書時間越來越少，我覺得寫作也越來越不讓自己滿意。第二，我覺得就是迷茫，今年的經(jīng)濟形勢讓人茫然?！眳菚圆ㄑ葜v的目的，是要抓住大眾的“年終焦慮”這個痛點，開出“藥方”，化解他們的知識渴求。2018年的宏觀經(jīng)濟態(tài)勢，危機中孕育著突破和變革。十年后的世界會怎樣？未來手機、新能源汽車、無人駕駛、癌癥治療、人工智能等等新事物，都會給觀眾帶來一些全新的想象……他說，我們“每個人對生命的渴望、對世界的好奇等這些溫暖的有感情的事情是永遠不會被替代的。面對瞬息萬變的時代，學習的能力、創(chuàng)新的能力和善良的能力，是我們走向未來五年、十年甚至更長歲月的根本動力。這些能力的保持，意味著我們每一個人仍是一個不斷進步的人”。這些話，聽著并不陌生，在這個關節(jié)點出來，也無法反駁。

在“對白”中， 被視為“年輕人的導師”的白巖松的演講，更加推心置腹，也更接地氣。他向青年觀眾講自己饑餓的記憶、青春的機會和社會的變遷，將人生與大時代交織在一起，對“佛系青年”“過勞回”“堅守嘗試”等年輕人遇到的生命、生活狀態(tài)、話題，給出帶有人生經(jīng)驗性的指導。

為什么“思想跨年”這么流行？

有人說，這是如今“知識付費”大潮興起的結果，源于“知識的焦慮”，它的確反映了當時代眾多的人們面對新時代、新的生活節(jié)奏與需要不斷變化挪移的身位所產(chǎn)生的焦慮和困惑。知識大咖說自己為“忙”和“?！倍械浇箲]，或許是一種開講角度或技巧，而我們很多人溢滿人生的惆悵、恍惚和沮喪，又該怎樣安撫？

今天，每一個社會人都難免被時代的洪流裹挾，都在趨近與思考中迎接不可預知的未來。在時代潮流下怎樣抓住趨勢，怎樣把握個體命運，怎樣面對層出不窮的新生事物，怎樣處理人和科技、自然的關系，怎樣不被時代所拋棄，怎樣獲得我們的身份感和存在感？這些，已成為我們不言而喻的普遍性焦慮。

“處在這樣一個充斥著焦慮和失控感的時代，人們迫切需要一個把控‘亂花漸欲迷人眼’的變動不居的生活和世界的‘知識抓手’”（來自“思想跨年”秀中的一句演講）。所以，在新時代來臨時，我們面臨的生活問題、生命問題、精神問題、歷史觀和文化觀的問題，乃至對幸福的追問、對信仰的理解、對未來的仰望等，就需要得到預測和解答，也需要不斷地探索和尋找相應答案。對一個個“知識跨年”“思想跨年”的演講秀，很多人是持歡迎贊同態(tài)度的，它們?yōu)槭鼙姶蜷_反觀自我而紓解日常積蓄壓力與焦慮的可能，“猛然敲醒自己的習慣性思維腦殼，讓我們轉(zhuǎn)變固守的思維，真是一劑良藥”（來自紙媒評論）。

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問題。無論如何，我們總有著相同或相似的需求和渴望，被一些共同的難題所困擾和挑戰(zhàn)，也需要應對這些難題的共同經(jīng)驗和智慧。然而，比“思想跨年”“知識跨年”更能持久成為人們焦慮“安慰劑”和“藥方”的，或許并非這樣或那樣特殊、片斷的“知識”，而是足以激發(fā)整個人生目的概念的知識、見識、思辨與追問，是更系統(tǒng)更遼闊的人的視與知的能力，挾帶著真誠人生經(jīng)驗而非煽情式演講的更為崇高的感情和更為透徹的思考力。

任何時代的民眾提升自我的主要渠道，恐怕不是一兩個代言人或所謂“智者”“名人”的“思想秀”。偉大的認知能力和無私廣闊的胸襟結合地帶，才最易于產(chǎn)生出真正的智慧來，而這跟深閱讀、深思想、深質(zhì)疑更有關聯(lián)，與一場場思想秀的販賣無關。

（本微信公眾號專稿，上海文藝評論基金特約刊登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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